毛骨悚然的地方,唐铭昊的情绪转变根本不像个正常人,让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陈遥用力握紧扣住扳机的手,才让自己的颤抖不那么明显,眼中倒映着明月的潭水被搅得污浊不堪,皎洁的水中月短暂地消逝了。
“我的父母,是在组织里死的。”刚说完,她就后悔了——嗓音中的颤抖很明显,暴露了她内心的恐惧和怨恨。
于是她决定不再和唐铭昊交流了,就这样等着其他刑警们来,实际上她也没法再完整地说出一句话。
陈遥觉得喉间眼角无处不被酸胀感入侵,可她在同伴到来之前不能露怯,只得拼命忍住,控制住右手的食指牢牢抵在枪的扣扳上,不能更加用力,也绝不可以稍稍松开。
因为有的时候,仅仅是零点零一秒,也有颠覆结果的力量。
“啊——我感到很遗憾,不过,”唐铭昊歪了下头,说出的话直击陈遥的三观,“就因为这两个无所谓的人么?父母,有那么重要吗?”
陈遥的眼睛瞬间瞪大,牙关咬得死紧,就那般与仍然挂着笑容的唐铭昊对峙,仔细一看,她右手的食指一会欲松开,一会又快要按下,抖动不止,撼动不已。
在她即将脱力的刹那,有一只宽大的手抚上了她的肩,恰好落在平平整整的警徽上。
陈遥猛地拉回理智,回头一看,是一个比她年长的男刑警。
“师兄。”她朝那人打了招呼,瞄见走在他跟后面的同志们,才如释重负地收起了枪。
被喊做“师兄”的男人点了点头,冷硬的下颌线在扭头看向陈遥的瞬间变得有些柔和:“你做得很好,剩下的交给我还有大家——去看看阿姨和叔叔吧。”
陈遥憋了好久的委屈终于释放了出来,当场泣不成声。
她并不觉得在唐铭昊身边蛰伏,和刚才冒险钳制唐铭昊是委屈的;而是她很早就学会自己系鞋带、自己做饭、自己坐地铁,没有给人来教的机会——也不会有人来教她,她的父母早已长眠于地下。
唐铭昊被拷住手腕,走过陈遥身边,突然停下,低声问道:“你喜欢过她吗?”
陈遥自然清楚唐铭昊指的是谁,声音残余哭腔:“没有,从来没有。”
闻言,唐铭昊似有所感地点了点头:“这样啊——”尾音拉得极长。
押送他的刑警失了耐心,推押着他继续往外走,一步都不停留。
直到陈遥后来站在墓园里,思绪飘渺之间,才后知后觉地想:她当时那么回答,究竟怀有几分的恨意,几分厌恶,又有几分的赌气?
对她而言,卧底的那段日子,既痛苦因为总是回忆起父母,又痛苦因为要假意喜欢唐零,可她早已分不清自己的感情了。总之,绝对不是一段值得回忆的时光。至于故事里的人,她给予忘记的抉择,就当不曾遇到过。
对于所有人而言,这一切都没有结束:刑警们需要夜以继日地审讯、顺着好不容易抓住的线索往深探查;李筠鹤刚被解救出来,且不说满身的创伤,就是体内的毒瘾也需要在强行戒毒所待一段时间……
池晓洲刚迷茫地跑到路口,就有辆车恰巧横在他面前。他呆呆地看着车窗落下,从中出现记忆中的面庞。
“池晓洲,去哪?我送你。”李辛鹤如是说道,慷慨地抛出救命的绳索。
处于深坑中的池晓洲走投无路,只好抓住这唯一的绳索往上爬。他轻飘飘地说了句谢谢去听雨阁,就坐上了副驾驶座,拉安全带的时候他才发觉掌心的冷汗已经沾上带子,仿徨之际又觉愧疚,低低地说了句对不起,而后怔怔地看着前方。
或许是看出池晓洲眉眼间藏不住的焦虑和紧张,李辛鹤一言不发,将车速踩到限速线的临界。
轿车以破风的速度在郊外的高速公路上疾驰,锁定唯一的终点,只是不知终点是什么在等待来人。
车开过海边,池晓洲上辈子选择在这里结束生命。熟悉的景象让池晓洲的思绪恍惚起来,努力分辨究竟哪个是现实,哪个又是梦境;他要去往哪里,又为什么而活。
微蓝的海面反射着从云层中漏出来的阳光,有如浅蓝的夜空上细碎的星辉闪耀,直直映进池晓洲昏暗一片的眼底深处,光芒刺得他眨了眨眼,一滴蕴了很久的泪悄悄滚落。
李辛鹤偶尔瞥一眼身旁的池晓洲,只觉对方的状态越来越差,就像……
就像要去赴死一般。
他纠结一阵,干巴巴开口:“别着急,前面快到了……”
“……虽然不知道你在紧张什么,但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从第一次见面起你好像就是这样,总感觉有无数的困难甚至是绝望摆在你面前……”
“不过,我相信你,那个和我一起在楼道里奔跑的人,一定也能勇敢地面对即将发生的一切。”
话语间已经到了听雨阁门前,池晓洲默默地下车后,转过头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你的唇钉呢?”
这下反倒是李辛鹤愣了一下,手指在唇边摩挲,似乎在怀念着什么,这份怀念很快又消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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