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我是衣衣,你看看我啊,哥哥,你这样我害怕。”可能是衣衣的哭声刺激了石安,他好像意识回笼一些,剧烈地喘息着,张之泠把他扶起来抱在怀里,伸手控制住他的两只手,不让他掐自己。阿大妈妈哭喊道:“你想死我不想死吗,你要逼死我啊,你这是要逼死我啊!”衣衣仰面叫道:“够了,妈!你真的要逼死哥哥吗!”“我不逼死他,他要逼死我啊,他跟男人睡在一起,他错得离谱啊!”衣衣用袖子擦了一把眼睛,站起来大声说:“我不觉得两个男人恋爱是对的,可是妈,不管怎么样,他都是我的哥哥,你的小孩,他为什么一定要做对的事才可以被爱,被支持?难道对错比他的幸福,比他的命还重要吗?不是的啊,妈,不应该是这样的啊。”谢雨浓出神地盯着衣衣,看见她执着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自己的母亲,她站在哥哥身前,明明是那样瘦小的身体,却好像一支军队,一座固若金汤的城池一般坚实可靠。那天,阿大妈妈没有再吵下去,她忽然停止了谩骂,挫败地跪倒在地上捂着脸哭得很隐忍。阿大爸爸听见消息赶回家来,看见满院狼藉, 38 重新转动的时间谢雨浓因为石安的事情,留在了平江,荔莉得知这边的状况,叫他不要着急回来,娇娇那边她来照顾就好。石安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缺水,整个人的身体机能非常混乱,又因为精神压力,有严重的自残倾向,在平江医院只住了一晚上,就送苏州的精神医院了。谢雨浓每天都载阿大妈妈往苏州去看石安,每次看完出来,阿大妈妈都要在医院的花坛坐很久,上车的时候,谢雨浓发现她的眼睛总是很红。车厢里总是很沉默,但是他们都知道,不要开口才是更好的选择。到第四次会面的时候,阿大妈妈上车之后主动说,能不能去欣欣饭店。谢雨浓愣了一下,欣欣饭店就是张之泠开的那家小饭店。谢雨浓没有着急起步,转头看着阿大妈妈,问了句:“怎么了吗?不是跟你去看石安吗?”阿大妈妈面色黯然,点了点头说:“去,叫他一起去吧,阿大见到他会开心一点。”谢雨浓咽了咽,回过头系好了安全带,先往镇上去接张之泠。谢雨浓也没说明白,张之泠上车没想到车上还有阿大妈妈,可是脚已经踩进车后座了,也没办法收回去,于是就此顺势坐进了后排。不管路途如何颠簸,张之泠和阿大妈妈始终保持着二十厘米左右的距离。这一次会面似乎花了尤其长的时间,谢雨浓在小花园抽了一阵烟,望着灰白为主的住院楼,明明它的四周围绕丛生着茂密的绿植,阳光洒落在这栋建筑的身上,却仍然让它看起来冷漠无情,好像谢溏村桥头那间屋子,生机盎然之间的一座墓碑。谢雨浓出神的空档,肩膀被拍了一下,他回头,张之泠微微颔首立在他身后,眼眶红红的。
这一回,阿大妈妈没有在小花园独自待一会儿再上车,谢雨浓注意到她双目失神,很麻木的模样。谢雨浓想了想,在回程的路上调开了音乐广播,主持人孜孜不倦地介绍着一些怀旧金曲,因为信号问题,总是有一些滋滋的电流声,谢雨浓感谢这些电流声,让一切变得不是那么刻意。进村前最后一个红绿灯,电流声忽然消失了,歌声伴随着和缓的吉他声从音响里溢出来,轻柔地按摩着人的耳朵。谢雨浓第一次留意起歌词唱的是什么。「我的宝贝 宝贝给你一点甜甜让你今夜都好眠我的小鬼 小鬼逗逗你的眉眼让你喜欢这世界啦啦啦啦啦啦我的宝贝倦的时候有个人陪……」他的目光通过后视镜落到那个纤薄瘦弱仿佛一片枯叶的女人身上,他看见那双瘦削的嶙峋的双肩开始止不住地颤动着,他收回目光,假意没有听见她隐忍的啜泣。可是渐渐的,呜咽,哭泣,盖过了广播里轻松的呢喃哼唱。女人的痛苦的哭声充满了车厢。谢雨浓再次投去目光的时候,他看见张之泠和阿大妈妈的肩膀是贴在一起的。那天,谢雨浓在街上吃过晚饭才回来。谢有琴在厨房煮汤,听见大门响的声音,跑出来看他。谢雨浓关上门转身看见母亲围着围裙站在回廊上,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忽然就漏了一拍。谢有琴煮的是甜汤,地瓜小圆子。谢雨浓晚餐在欣欣饭店吃得有点腻,这会儿喝这个正好缓一缓。谢有琴与他坐方桌紧挨着的两边,母子俩默不作声地喝了几口,谢有琴才问:“阿大好点了吗?”谢雨浓点点头,讲:“好多了,今天……阿姨叫之泠一道去看了阿大。”谢有琴闻言一怔,愣了一会儿才说:“奥,这样……蛮好的。”“嗯。”饭桌上又只剩下甜汤温暖的香气萦绕在彼此之间,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总是如此,不算近不算远,若即若离,不冷不热。谢雨浓放下汤匙,陶瓷之间磕碰出清脆的声响,谢有琴抬头看他,只见他将一个厚实的牛皮纸文件袋推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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