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雨浓大喊着叫他站住,他没听见似的闷头跑。不跑不知道,闫立章简直比阿大还要能跑,谢雨浓追了他半个平江街,完全追不上他。一直到闫立章可能也烦了,主动放下速度不想跑了,谢雨浓才勉强追上他。他们停在一处露天台球馆的前面,闫立章坐在台球桌上,双手向后撑开喘着粗气。谢雨浓用手扶着膝盖,也是喘气,嘴里断断续续地喊着:“笔,笔,给我。”闫立章看着他纳闷:“我拿她的笔,关你什么事?”“你偷东西,就是不对。”闫立章嗤笑了一声:“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正义使者。”谢雨浓努力直起腰,好让自己看起来气势足一些,只是还是气短:“我,我以后要在那里工作。”“哦……看来她要的兼职找到了。”谢雨浓忽然意识到闫立章的口吻不同寻常,他脑中闪过一个问号。“……她是你什么人?”闫立章笑呵呵地把那支笔丢给谢雨浓,谢雨浓一弯腰,接住了。“她是我奶奶,癌症晚期了。”谢雨浓抱着笔,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那几个字,他每个字都听到了,可每个字又那样陌生。闫立章跳下来走到他面前,冲他抬了抬下巴:“现在懂了吗?我为什么偷她笔。”谢雨浓抬头看着他,摇了摇头:“不懂。”闫立章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脑壳,骂道:“你是不是只会学习。”谢雨浓烦躁地打开他的手:“你不会好好说话吗?”“不会!”闫立章答得干脆,看见谢雨浓依然盯着他,他才回答他说,“我折腾她的生意,她觉得烦,就只能关店,好好回家养病了。”谢雨浓低下头思忖了一会儿,最终下定了一个结论:“你这个办法真的很蠢。”闫立章脸上一红,竟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回他:“那你想个更好的办法!”更好的办法,谢雨浓确实也想不出,可是就算癌症晚期,也不愿意关掉店铺,可见这间店对老太太的意义重大。谢雨浓抬头看了他一眼,问了句:“这个店本来是谁的?一直是你奶奶的吗?”闫立章如实回他:“不是,是我爷爷的,爷爷三年前车祸去世了,她就接着开了。”“车祸?”谢雨浓抿了抿唇,嘀咕了句,“你们家倒蛮坎坷的……”闫立章勾了勾嘴角,盯着他说:“是蛮坎坷的,我爸爸最近还娶了个新老婆,带个拖油瓶。”
谢雨浓奇怪地看他一眼——他又没问。看完他又思索了一下,抓紧了手中那支笔,告诉闫立章:“你不要再来偷笔了,我以后放学会在那里给阿婆看店,周末也可以看,你们可以这些时候带她去看病,或者做别的。”闫立章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你为什么愿意帮我,我那么捉弄你?”谢雨浓揣好笔,抬头重新看他时,已经换上一副决绝的坚韧的目光。“不是我要帮你,而是我需要钱。”闫立章被他的目光钉在原地,一直到谢雨浓离开很久,他都没有回过神来。他从没在别的同龄人那里见过那样的目光,听过那样的话,又是那样的语气。他盯着谢雨浓离开的方向,把书包重新背好了。一只手忽然拍了他一下,是打球的人。“喂,小章,又来打球啊。”闫立章咬着唇盯着那个人的身影,一直消失在街道的拐角,最终收回目光。“……不打,走了。” 34 落日监牢每天放学,闫立章都会来文具店找谢雨浓,谢雨浓有些不胜其烦,但碍于他是店主阿婆的孙子,不好多说什么,于是只好任由他逛。其实闫立章也不干什么,只是挤在柜台里盯着他,和他搭话。谢雨浓不喜欢被人盯着,要不是为了打工,他真想拍拍pi股走人。黄昏的光是金黄的,那些笔直的影子,一道一道坚硬的桩一样筑满了教室,像一个落日做的监牢。秋天又来了,教室旁花坛里的那棵树开始变黄,谢雨浓至今不知道那是一棵什么树,不过他觉得不用知道也没关系,树也没问过他。他盯着那棵树看了一阵,才默默站起来收拾书包,教室里已经空无一人。手指与目光几乎在同一时间碰到那本笔记本。他抿紧了嘴唇,把书包的拉链合上,让它回到黑暗。戚怀风没有回来,他每周都有事,这周是学校的篮球社,下周是运动会,要么就是数学竞赛。谢雨浓给他打过两次电话,他都没接到,再后来,谢雨浓也不愿意打了。他们唯一的联系就是聊天群,但也要依靠阿大,阿大开始集中训练之后,群也安静起来。谢雨浓走在黄昏的街道上,计算他路过的每一个下水口,只要路过十个,就会到光明文具店。他已经很熟悉新的生活,就像熟悉这条去文具店的路一样。谢雨浓赶到文具店的时候,店主阿婆已经不在了,柜台里站着隔壁面粉店的张爷爷,他偶尔会在阿婆早走的时候,帮忙看一会儿店铺,直到谢雨浓到店。张爷爷对他招招手,打开了柜台门:“哦,小雨,你来吧。”谢雨浓对他点点头,在一边椅子放下书包,随意寒暄了一句:“爷爷吃饭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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