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坐在龙榻上写着方子。
“照这个去太医署取药来,一日三剂。”郗鉴左手写字不甚方便,却也端庄好看,他将纸递了过去,只觉得伶舟选今日将自己的手握得格外地紧:“退出去罢,我为天家施针。”
“这……天家,”何元德将纸折了几折塞进袖袋,似是底气不足,说话声细若蚊足:“君后还在外头候着。”
明眼人都能瞧出来这谢行止不讨天家待见,这节骨眼上替他出头,莫不是上赶着惹了天家嫌隙,更不必说若是天家真发起怒来……偏何元德又不能不提,毕竟贵为君后,就这般放任着跪在外头不理会,传出去损了皇家颜面,到太后跟前还要落他个趋炎附势的罪名。
“送他回椒房殿去罢。”伶舟选只嫌何元德话多,蜷着身子窝在锦被里,拽着郗鉴腕子的大拇指腹在那偏凉的皮肤上把玩软玉似的摩挲着,便觉着那人不轻不重地抽了抽手,登时心情大好,轻笑出声:“顺道遣太医去给他看看颈上的伤。”
“诶!奴才告退!”何元德听罢嘿嘿一笑,霎时松了口气,朝着两人磕了个头,便带着一众宫人退了出去。
等着那脚步声轻下去,伶舟选才终于忍不住将郗鉴拽进帷帐里,一手携着这人后腰抵上床头,一手则搭在这人后脑上,衔着薄唇吻了半晌,才被郗鉴抬手抵着肩膀推开。
郗鉴唇瓣薄,时常又抿得平直,虽如皎皎明月,清朗高风,也不免夹杂几分风霜冷意,一贯挂着淡漠的眉目染上绯色,颇平静地将视线从伶舟选颈上吻痕移开:“天家下手还是该知些轻重,谢氏——”
伶舟选抬手捂住郗鉴的嘴,把那说教话堵了回去,下巴抵着郗鉴肩头,纤长的睫毛在眼下压下一小块阴影,透着不曾掩饰的凉薄:“怨吾一时冲动,徒徒惹得玉山担忧。”
内廷,阁雪云低。
雪不见停的迹象,宫侍正蹲在火盆前拾着金丝碳,伶舟选命人破了冰,手里抓着一小把鱼食,有一搭没一搭往湖里撒,到底是不见锦鲤探头来够。
“都死光了?”
伶舟选不禁蹙眉,在温水里净了手,趁着擦拭指尖的功夫,何元德将换好碳饼的手炉塞进伶舟选怀里,又细细用裘子掩上:“冻不死的,许是那些个小畜生嫌天凉窝在水底不肯动弹,天家等明年开春再来,一条条争得可欢了。”
“诶,天家瞧那,这不是专程上来看您了么?”何元德说着朝那水中石山边上指了指,还真晃荡着一抹小臂粗的鲜红。
伶舟选面上不显,却是不顾方才净了手,又从边上抓了把鱼食撒下去,那锦鲤便摆动着身子游过来,将鱼食尽数吞了,留在庭前一片水域徘徊着不肯走。
看着倒是讨人喜欢。
“何元德,”伶舟选朝水里那鱼儿指了指:“遣人将它捞上来,寻个水缸好生养在吾殿里。”
“是,天家。”何元德瞧天家高兴,自己也跟着高兴,笑眯眯地打发了宫侍去寻缸,又差人先将那锦鲤网上,恐怕再任它逃了去惹天家不快。
伶舟选由一众下人拥着进了暖阁,点上熏香端来点心,一一验过毒,用了以后倚着软榻小憩,不过片刻却被外头的喧闹声吵醒了。
“一群手笨的,这点小事都干不好,还不拖下去,徒惹了天家不快……”
伶舟选起了身,差下人去看外头什么情况,没一会何元德小跑着进来,一下滑跪在地:“奴才该死,扰了天家歇息,只是方才那奴才手笨,一个不甚将天家您看上那锦鲤放跑了去,这会子已经寻不到了。”
“天家!奴才冤枉!奴才冤枉!”
伶舟选没什么血色的唇紧抿着,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朝何元德摆手道:“将他放进来,细说与吾听。”
那奴才甫一进殿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直朝着伶舟选将头磕出了血,伶舟选一手执盏轻抿,见状不禁蹙起眉头:“别磕了,徒徒弄脏吾的地毯,你且说冤在何处,吾自有决断。”
“天家圣明,奴才方才还未曾下水,湖面却是骤然泛起一阵涟漪,将那锦鲤吓地潜进了水底,定是湖边有人惊扰了湖面啊!天家恕罪,奴才冤枉!”
伶舟选倒也不知自己一时兴起竟找了这么些余事,如今听着耳边吵吵闹闹不觉害了几分头痛,实是懒得再管,便朝何元德使了个眼色,那太监会意,朝伶舟选施了个礼,领着几个人出去了。
不消半刻,何元德小跑着回来,面上瞧着有几分难色:“天家,原是君后在北边练剑,剑气劈了湖面,引得水波荡漾,蔓延到这边了……”
伶舟选执盏的手一顿,不由得想起几日前的情形,倒是他一时冲突,因为个没来由的梦魇起了杀心,如今虽晓得并非谢行止之过,但到底是对其待见不起来,多日来没再理会过,何元德摸不清伶舟选的态度,也不敢贸然提起,若非今日出了这档子事,倒是忘了宫里还有这号人。
“也是这奴才手脚不利索,到底是吾下的命令,若就此免了罚,有伤天子威仪,吾今日格外开恩,免了你皮肉之苦,罚俸一月,可有怨言?”
那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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